緣起自第六期柏克萊高階經營班,有一位學員是專做滾珠螺桿的「何豐精密工業股份有限公司」的副總經理,成功大學機械系畢業,他是當時車床大廠「楊鐵工廠股份有限公司」的滾珠螺桿技術台柱。當年楊鐵的創辦人楊董事長看到台灣要從傳統工具機升級進入CNC工具機的領域,必須有其關鍵零組件-滾珠螺桿,因此,自英國邁萃斯(Matrix)購買滾珠螺桿磨床並引進技術,但因楊鐵本身技術並不成熟,楊鐵製造的滾珠螺桿並未在市場推出成功。而當時的另一家工具機廠大老連豐機械股份有限公司的創辦人何董事長,遂挖角這位先生並與英國Matrix 洽談合作,除了購買Matrix的全套螺紋研磨設備,外螺紋磨床,研磨螺桿用的Matrix 47 (一米)、57(二米)、 Matrix 70(四米及以上) ,內螺紋磨床一台Matrix 69,機械設備初步完整,並與邁萃斯(Matrix)簽約引薦附近的英國PGM滾珠螺桿廠的訓練。(PGM其後被日本廠商和HIWIN打敗,賣給美國同業以後數年就關門,英國就再也沒有專業的滾珠螺桿廠了),技術雖不成熟但已具備,何董事長邀請交通銀行及中華開發信託公司各投資24.5%,何董事長投資51%而成立「何豐精密工業股份有限公司」,取名何董事長「何」,連豐機械的「豐」,而合成新公司的名稱。
我因是中長期授信部的副經理,自國外部襄理升上之後,依交通銀行的慣例,理級主管都會兼任交通投資事業的董監事,我分配到二席,一席是何豐精密工業公司,一席是在台南做螺帽的大廠(這家公司後來好像關門了),因此,我對「何豐」的事務還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何豐在民國72年(1983)的時代,當時還在試產,技術還不成熟,技術與行銷是由副總經理在主導,因此中華開發也會徵詢他的意見。及至1987年(民國76年)我收購何豐時的年營業額是新台幣五千多萬元。
何豐本身雖有精密工業新創的困難,但不是非常嚴重,何豐是受了當時創辦人何董事長及其連豐機械股份有限公司周轉不靈退票的影響,因為背書的關係資產也被台灣銀行查封。所以中華開發信託投資公司,當時一直希望在空壓機很成功的復盛公司接手,但是,復盛沒有興趣,後來我接手之後中華還找美國汽車零件大廠Warner Electric (華納電機)來接,華納還幾度直接找我談,只為出價太低(以淨值價)而自始沒有深入討論,「華納電機」當時在澳洲和美國均有滾珠螺桿廠,之後,華納電機還曾以美國廠整修過的全套滾珠螺桿磨床來台與中華台亞合作成立「台友精密工業公司」不過,從看廠的時候覺得台友的生產應該不是很順利,加上何豐的競爭,台友經營沒有成功,而數年之後出售設備結束營業,我們也買了其中一台熱處理的設備,台友的滾珠螺桿磨床,後來被賣給何豐原來的副總經理創立的滾珠螺桿公司。華納電機公司現在也是上銀美國子公司的重要客戶之一。
我在東京轉機時和何豐這位學員討論,我認為「何豐」的狀況不太可能派他來上課?是不是他想創業?他非常訝異,我猜到他的意圖,因為這是我的經驗,自費參與這個課程的企業高階主管都是要跳槽或創業,才願意付這麼高額的學費來接受高階經營的訓練。因此他說明了「何豐」的現況,我於課程結束回到台灣之後,立即接洽柏克萊過去的學員比較志同道合的,合組一家投資公司收購「何豐」,獲得大家的首肯參與。「大銀投資股份有限公司」於是正式成立,十名股東,每名投資500萬元,資本額新台幣5千萬元。
我於民國76年(1987)10月1日在豐原的世紀飯店跟李先生(何豐的董事長)、何先生敲定了買賣價格,合約基礎,而於一周後簽訂買賣合約的支付款項。但是,10月2日何董事長仍有部份股票急需周轉,我因而在10月2日賣了我手中上市公司的一些股票,先支付何董事長的價款,當天正是台灣遭遇到史上第一次的股票崩盤危機。
不過,我雖然付了款項成為最大的股東,佔股28.7%,但是,我並不能過戶,因為,中華開發和李(何豐)董事長簽有合約,李董事長若要出售必須取得中華開發公司的同意。因此,過戶之事經過數度努力仍然拖著。又過了二個月,何豐業務部門發生盜用公款之事,我因而與交通銀行商量,若放任沒有領導中心繼續,那我就取消交易,否則,交銀與我合作舉行臨時股東會進行改選。交銀接受了這個建議,因而在民國77年(1988年) 2月9日舉行臨時股東會推薦我為「董事」(中華開發公司棄權並要求載明在股東會記錄),本來應立即推選為「董事長」的約定,卻又因中華開發公司反對而無法開成,最後「由我將何豐股票交給交通銀行保管」,交銀才答應於2月12日舉行改選後,第一次董事會,推選我為「董事長」,中華開發還是棄權。
我上任董事長做的第一件大事為舉辦何豐的「尾牙」,因為已經近年關了,必須向全體員工(其實當時只有50多個人)宣達已經有新的領導中心,”無政府的狀態已經結束,何豐可以邁開新的腳步。”同時,也藉以慰勞同仁長年工作,此刻仍內心漂動(關心公司前途)的同仁。我還記得首次的尾牙宴為設在裝配室到滾珠螺桿試車的空間。
當然,接任的初期不會那麼平順,”副總經理認為他是技術者與行銷主管,沒有他是不行的”,副總經理鬥走了一起去英國受訓的另一個製造主管(我去之前,此位主管已經離職,後來知道他去南部某大學任教),正蘊釀與籌劃與美國代理商合作另行成立一家公司的構想,也因為這個構想在我接任後三個月就展開一場環球之旅,日本、美國到北歐以至德國,再去英國Matrix,回程再到印度回台灣,他告訴我,這是以前就做的安排,他告訴總經理,這是董事長支持的。總之,所有以前打過交道的,無論是買方、供應商、代理商通通去登門拜訪。說的也很巧,我巡廠時看到檯面上有一張研磨主管寫給這位副總經理的信,內容是有關新創設公司的事,還沒寫完,但已經有了大概,還未落款,我查明之後,即予解雇,至於這位副總經理回台後也立即予以資遣。至於總經理也跟同仁講我只有500萬元,意思是我資金不夠,公司還是會維持原來的狀況(因為大銀投資10個股東500萬),有一天晚上我巡廠走到旋牙機邊,有位操作同仁是交通大學造船系畢業的,稍後準備去德州農工大學攻讀機械碩士(回台後進入了精密機械發展中心),他很好奇的問我”董事長只有500萬元怎麼敢接下這家公司?”我笑著問他”這是總經理告訴你的是不是? ” 他點頭,我笑著回答:「我不能告訴你我有多少錢,我也不需要到處告訴人我有多少錢。」我笑著走開,也沒有去問總經理這回事。直到有一天,我買下龍昌機械公司持有的11%何豐持股,完成過戶的那一天,總經理急切跑到我辦公室說道:”董事長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想辦法收購超過一半"(很難,因為交銀和中華開發就持有48.5%),我笑著回答:“當然,不過你不是說過我才有500萬嗎?”
你看以當時的環境,一個商科出身的銀行經理人要收購、管理一家公司,別人是怎麼看你?你要遇到多少阻礙?現在,當然大環境已經改變很多,投資銀行出身的出任企業負責人已經很普遍了,很難想像當時經濟發展初期,社會的保守心態。